一只四叶橙

杨戬×敖寸心：如果家里有个小孩子 1

“真君还不回去吗？”

说话的是一位红衣女子，她从书房横梁上倒挂下来，一双略略上挑的眼盯牢杨戬。

杨戬坐在案前头也不抬：“从我家房梁上下来。”

红衣女子嗤笑一声，起身荡了一圈，从房梁跃下，理了理衣袖，冲杨戬施礼下拜：

“珠合见过二郎真君。”

杨戬抬起眼：“何事？”

珠合上前递出一张鎏金面的帖子，笑道：“主人遣我来问问真君，您可还回去？”

杨戬答得毫不迟疑：“不回。”

珠合抬起衣袖掩住嘴，一双眼笑成月牙：“我们家的门槛已经快被踏破，主人躲不及来找您的人，天天在家唉声叹气呢。”

杨戬面无表情：“那就劳烦他继续叹气吧。”

珠合道：“主人猜您会这么说，所以还有一事……门槛和精神损失您赔吗？”

杨戬被哽了一下，不动声色地饮一口茶，提高声音唤哮天犬进来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，寸心走进屋，一眼看到立在房中央的红衣女子，不由得愣住，话到嘴边转了个圈，又吞了回去。

珠合见寸心进屋也愣了一下，随即躬身行礼：“珠合见过龙三公主。”

寸心盯着她，从满脸迷茫到惊喜蔓延，上前拉住珠合，开心道：“你长大了呀！”

珠合顺势抱住寸心的腰，钻进她的怀里，娇声叫着“三公主我好想您~”寸心身量修长，本就比珠合高一个头，刚好能把她抱个满怀，再加上珠合软软糯糯的声音，寸心只觉心都化了，幸福的小泡泡咕嘟咕嘟翻涌出来，眼里的宠溺挡都挡不住。

看着寸心和珠合抱在一起，杨戬面无表情，握拳在唇边，轻轻咳了一声。

珠合转头瞄了他一眼，继续往寸心怀里钻。

杨戬：……

从很久以前开始，杨戬每次见到珠合黏在寸心身边，总会思考自己把这个孩子捡回来到底是对是错。

珠合是他和孙悟空大战一场后从花果山捡来的，他奉命前去烧山，令手下人赶走山中精怪，准备随便点个火看起来冒点烟就收工回家，谁曾想被一只小妖拦住去路，跪地叩首求他放过花果山，自己愿跟他走为他效力。

那小妖就是珠合。

小妖自称灵兽白鸟，这让杨戬有些惊讶，白鸟可预知，知世间事，是世上最好的情报贩子。也是因此，白鸟一族泄了天机遭到天罚，灭亡于谶山。

——没想到还漏了个小的。

杨戬略略思索，一个花果山的人情，再加一只白鸟，这个交易做的划算，当即应下放过花果山，令手下人撤退。

未曾想，珠合的拦路哀求改了花果山的命运，竟是触了天机。

杨戬眼睁睁看三道天雷劈下，不偏不倚落在珠合身上，周围花木瞬间成灰，清出一片焦灼空地。

珠合倒在地上，满身烧伤，已然不成人形。

血气在杨戬胸腔里翻涌，天雷降下的灰尘弥漫在他身侧，却遮不住他眼中的冷意。

后来珠合被杨戬脱下外袍裹起来抱回家，寸心从他手中接过一只浑身血污的鸟，留在身边悉心照料。

天雷削去了珠合大部分修行，约等于从头再来。寸心心疼这只重义的小鸟，灵宝药材不要钱地往她身上堆，吃得珠合毛光水滑，乍一看不像鸟，像个大白团叽。

在寸心的照料下，珠合堪堪能化形成三岁小童，心智也被外形影响，行事和小孩无异。

一日夜晚雷雨，杨戬怀里圈着寸心，二人睡得正香，门吱呀一声，忽然开了一条缝，接着响起小小的脚步声，一路小跑至床边，掀开被窝就钻了进来。

杨戬起身，把被窝里的小珠合揪出来。

小珠合抱住杨戬的手，眼泪在眼眶里转圈，愣是不敢流下来。

杨戬无视她的可怜巴巴：“回你的房间去。”

小珠合抽噎一声，小声说：“打雷……怕……”

杨戬面无表情：“自己睡。”

寸心睁眼时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：杨戬面无表情拎着小珠合的后颈，窗外电闪雷鸣，光影交错间，映得杨戬仿佛一个煞神，正准备拿手里的小团叽下酒当宵夜。

于是寸心伸手一捞，把小珠合捞进怀里。小珠合紧紧贴在寸心胸口，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，寸心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，一边轻声安慰着，一边抬眼瞪杨戬。

杨戬解释：“要有规矩。”

寸心抬脚踹他：“你睡外间去，今晚我带珠合睡。”

杨戬尝试挣扎：“她可以去和哮天睡。”

寸心把小珠合藏进被窝：“你要和孩子抢吗？”

杨戬：“……”

——哪来的孩子？这只鸟年纪比他不知大了几百岁好吗！

然后杨戬带着枕头去外间睡了一晚。

自从开了这个先例，一到雷雨天，小珠合就抱着枕头跟在寸心身后，不哭也不闹，乖乖地看着寸心，看得寸心母爱泛滥，心化成蜜糖，恨不得抱着她随时香一口。

结果就是，杨二哥自觉去睡外间。

所以杨戬对雷雨天一度感到烦躁。

寸心拥着珠合往外走，要带她去看自己养的花。临出门时，珠合转头，对杨戬无声地说：

“门，槛。”

杨戬用眼神告诉她赶紧走。最好走出灌江口。

桌上的鎏金贴一闪一闪发着光，杨戬捡起帖子，上面只有四个字：

——大梦将醒。

杨戬嘴角勾起笑意，帖子在他手中开始燃烧，火苗燎过鎏金面，数只金色蝴蝶扑扇着翅膀从中飞起，落在杨戬的肩上手上，散成一片金色的沙砾。

一道声音响起：“庄周梦蝶，有意思吗？”

杨戬拍干净手上的沙，淡淡地说：“收拾干净，别弄脏我家的地。”

空气突然安静。

窗外隐约传来寸心和珠合喳喳说话的声音，女人和女人一旦凑一块，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，好像一人就是十台戏。

杨戬静静地听着，听寸心笑得开心，他也忍不住笑起来。

——还有很多时间。

——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。